文丨范东成
国内货运态势与当前气温并不同频。
据国投证券近日发布的一份研报，截至2024年8月1日这一周，全国整车货运流量指数均值较截至7月25日一周下降1.6%；8月以来，全国整车货运流量指数同比下降4.2%。
短视频平台内容颇能反映这一情况。用卡友的话来说，这叫趴窝。
所谓卡友，是卡车司机间标榜互帮互助的称谓；趴窝则指卡车驻车休息，现在更指因没有运单而被迫原地停留。
以卡友聚集的短视频平台快手为例，2024年入夏迄今，大量关于趴窝的视频热度很高，如有22.3万粉丝的博主卡车水晶发布自己一趴窝就想家的日常视频，点赞达5.5万。
同样热门的还有各类控诉货运平台的视频。
以针对数字货运第一股满帮的视频为例，司机们指责运费太低而服务费太高，而且平台上还有二道贩子和虚假订单。如鲁恩车队日常发布视频指责满帮旗下平台虚假订单，视频下方有超过600条回复，不少卡友甚至激愤到要求打倒平台、取消平台。
作为国内长途货运头部玩家，满帮业务拓展迅猛，同时亦备感压力。
满帮是由2011年成立的货车帮和2013年成立的运满满合并而来，2021年6月成功于美国纽交所挂牌上市。满帮主营业务是以跨城长途运输为主的车货匹配，也就是为货主找车、为车主找货的撮合交易。财报显示，满帮2023年全年履约订单达1.6亿，同比增长超过33%；2024年第一季度，货主端MAU（月活跃用户数）达214万，同比增长22.3%，而过去12个月的履约月活司机达391万。
尽管已拥有庞大体量和显著增速，满帮却仍在持续面临来自卡友的非议和资本市场的焦灼。满帮股票发行价为每股19美元，上市初期曾上涨至每股约22美元，而后一路下滑，2024年 8月8日收盘价已滑落至每股7.33美元。
现在看，靠补贴盈利存在政策变数，放大交易佣金规模频遭卡友责难，在兼顾盈利和口碑的同时，满帮亟需闯出一条新路。
01模式关乎补贴
满帮兴起源于国内货运模式。
公路运输是国内货运大头。据交通运输部数据，2023年国内营业性货运量547.47亿吨，公路货运量占比73.7%，为403.37亿吨，同比增长8.7%；2024年上半年国内营业性货运量269.9亿吨，公路货运量占比73.2%，为197.7亿吨，同比增长4.0%。
招商证券2024年7月10日发布的一份研报提到，国内公路运输，两端高度分散，货主端中小型企业主居多，卡车司机中个体运营者占比约九成，且半数没有稳定货运；网络平台模式能够明显提升车货匹配效率及履约质量，目前中国数字货运市场规模约7000亿元，市场渗透率约15%。
据海克财经观察，满帮旗下主要APP为运满满和货车帮，APP均有司机端和货主端两个版本，货主端发布订单，司机端接收订单，平台会根据订单情况，抽取相应的技术服务费。在此基础上，满帮衍生出货运经纪、会员服务、增值服务等业务。
据财报，2024年第一季度，满帮营收22.68亿元，同比增长33.3%；净利润5.86亿元，同比增长42.5%。财报显示，该季度货运经纪收入9.65亿元，占比42.5%；交易佣金收入6.91亿元，占比30.5%；会员服务收入2.13亿元，占比9.4%；增值服务收入3.99亿元，占比17.6%。
可见满帮最主要的营收来源，并非撮合交易所收取的交易佣金，而是货运经纪。
货运经纪指的是满帮一面与货主签订货运合同，一面与司机签订运输合同，赚的是收取货主的运费和支付司机的运费之间的差额。满帮能够为没有开票资质的司机提供挂靠开票服务，将发票给予货主方用于抵扣税收，而后直接从地方政府获得退税补贴。
据财报，2019年至2023年，满帮营收分别为24.73亿元、25.81亿元、46.57亿元、67.34亿元、84.36亿元，货运经纪在营收中的占比分别为52.3%、52.9%、53.6%、49.9%、46.4%，政府退税补贴金额分别为8.61亿元、9.39亿元、15.59亿元、19.79亿元、21.5亿元。
需要说明的是，满帮2019年至2021年分别亏损15.24亿元、34.71亿元、36.54亿元，2022年才转亏为盈，盈利4.12亿元，2023年净利润为22.27亿元。如果刨除退税补贴，满帮2022年显然难以盈利，2023年利润亦所剩无几。满帮财报提到，货运经纪长期受益于政府退税，如果政府终止退税补贴，该业务乃至公司业绩将受到严重影响。
满帮盈利能力因此颇受质疑。
美国做空机构J Capital Research曾于2023年1月发布了一份针对满帮的做空报告，指控满帮涉嫌夸大交易量、存在可疑收购行为，还预测了退税政策变化将为满帮带来的负面影响。报告提及，预计货运地方税收减免政策会于2023年开始逐步取消，这会使满帮的利润减少约75%。
满帮则于2023年3月8日发布公告，称其审计委员会已完成对相应做空报告的独立调查工作，做空报告中的核心指控均无法获得事实支持，并指出报告内容显示出对满帮业务模式的显著误解，调查并未发现满帮GTV（总交易额）存在系统性虚增的证据，也未发现公司与投资对象或股东之间的主要交易违反相关法律法规。
但公告并未全盘否认退税补贴带来的问题。
华泰证券2023年11月发布的一份研报也提到，2022年6月发布的《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推进省以下财政体制改革工作的指导意见》已列明，国家将逐步清理与税费收入相挂钩的补贴或返还政策；文件下发后，满帮货运经纪业务毛利率持续下滑，预计未来该业务会持续承压。
02致力佣金两难
事实上，满帮的业务重心正在从货运经纪向交易佣金转移。
财报显示，2021年至2023年，满帮交易佣金收入分别为6.96亿元、14.44亿元和22.03亿元，营收占比分别为14.9%、21.4%和26.2%，到2024年第一季度已达30.4%，增长主要来自订单量、渗透率和每笔订单的服务费增加。
基于撮合交易，满帮的会员服务和增值服务收入也在增长。
会员服务主要面向货主，当货主发布订单超越免费订单门槛时，就需要开通会员服务，如每年支付688元会员费后可发布订单188次的套餐；增值服务则同时面向货主与司机，包括信贷业务和加油卡、ETC、保险等其他服务。据财报，2021年至2023年，满帮会员服务收入分别为7.53亿元、8.52亿元和9.29亿元，占比为16.2%、12.7%和11%；增值服务收入分别为7.1亿元、10.77亿元和13.87亿元，占比为15.3%、16%和16.4%。
但看似红火的撮合交易，却频频引发司机不满。
以2024年8月4日、5日两位卡友在快手晒出的满帮订单为例：9.6米冷藏车装12吨冻品，行程约800公里，运费为3700元，平台收取111元技术服务费；13米高栏货车装20吨服装，行程约3000公里，运费为12450元，平台收取179元技术服务费。
技术服务费即交易佣金，而百元佣金相较千元、万元运费看似不多，实则成本相当高昂。
运费需要覆盖司机的油费、过路过桥费等硬性支出。比如9.6米车型，每公里过路过桥费约1.5元，满载情况下油费约2元，冷藏车还需要打冷，即保证车厢内温度符合货物要求，这会使油费再增加10%-20%。核算下来，3700元运费至少需要扣除2880元成本，司机能结余820元，而111元技术服务费已经占到这结余的13%。而且，这还没有计算车辆维修保养等其他成本。
车型更大的13米高栏货车成本更高，每公里过路过桥费2-2.6元，油费2-3元，加起来每公里成本就要4元。运费12450元，合每公里4.15元，司机剩不下多少钱，还需要扣除服务费。为节省成本，许多卡友特地避开收费道路；还有卡友发布视频，分享如何尽可能顺路多接订单，货物拼车以提高收入。
为了赚取为数不多的运费，司机不得不常年奔波，劳动强度大，休息时间少。据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就业与民生研究院2024年7月发布的《数字货运平台司机就业与收入研究报告》，超过七成货车司机每天工作时长在8小时以上；为满足运输需求，司机经常主动放弃休息，平均每月仅休息1天或以下的货车司机占比最高，达31.23%。
交通运输部2023年4月就曾发布《2023年推动交通运输新业态平台企业降低过高抽成工作方案》，督促货运平台降低过高的抽成比例。针对此方案，满帮于同年7月发布了降低技术服务费的公告，将平台收取的技术服务费上限降低了10%。2023年7月，满帮还官宣上线了火眼金睛产品，利用大数据和算法技术升级价格治理机制。
就目前反馈而言，满帮策略显然未能使广大卡友满意。据海克财经观察，前述订单以及短视频平台其他批评视频，评论中有不少指责满帮抽佣比例太高的声音。还有许多卡友认为，满帮给货主的建议价格压低了整体运价，平台抽取的佣金更是雪上加霜。
03亟需权衡再拓
卡友的怨气还来自平台管控的偏向性。
2024年6月，央视曾报道满帮等货运平台纵容超载问题。货主在这些平台发布用车信息，有时发布的运单货物重量远超其要求车型的核定载量。如有货主要求仅能载重1.2吨的4.2米卡车去运输12吨的腻子粉，当司机接单后发现超载，想要取消订单，却会被平台判定要承担责任。
对此，满帮回应称，满帮只是信息撮合平台，是否超载、订单能否成交，都需要司机与货主沟通核实。
司机则在采访中称，货主肯定会尽可能降低成本，需要平台调控，但现实中平台往往会将责任判给司机，可能会扣除司机保证金或降低分数；货主下单时，甚至可以给载重仅500公斤的1.8米面包车下单13吨重的货物，系统仅会提示存在超载风险，请合理选择车辆，依旧可以下单。
还有人专门利用虚假订单骗取司机的保证金。博主鲁恩车队日常就曝光过这种骗局。订单内无论写明的是哪种货物，必然只指定一种车型，备注其他车不要，目的在于获取司机抢单后交付的保证金。假如订单要求是9.6米平板，即便抢单司机的车是9.6米厢式，对方也会告知司机车型不符，不退保证金；假如抢单司机的车辆完全符合订单要求，按订单开到目的地，也没有货物可接，对方很可能销号跑路。
更为常见的是所谓的二道贩子，将订单倒手赚取差价，比如自己抢到10000元的订单，转头用货主身份以9000元发出，再让其他司机接单。更有甚者会直接吞掉运费，不给真正承运的司机。
尽管满帮一直在强调保障货车司机权益，事实却很难让司机真正安心。加之低廉的运费和高昂的技术服务费，司机心生不满也在情理之中。2023年4月，就曾有多个呼吁卡友卸载满帮旗下APP的视频在快手等平台上广泛传播，引发热议。
满帮在其他业务领域的着力拓展，目前尚未实现耀眼突破。
增值服务里的信贷业务即在此列。
早在2016年，货车帮就成立了货车帮小额贷款有限公司。官宣资料显示，货车帮小贷为满帮旗下司机及货主金融服务平台，可让司机轻松借款；业务涉及向司机个人提供针对包括ETC、加油、购买保险、购买轮胎等特定场景的小额贷款，满足特定场景之外垫资经营需求的小额贷款等。2023年11月，货车帮小贷就因提供个人不良信息，未事先告知信息主体本人，被中国人民银行贵州分行处以行政处罚，罚金37万元。
对同城货运的探索亦在进行。
2020年，满帮收购了同城货运企业省省回头车，同时推出了运满满快车业务，以双品牌模式，踏入同城货运行业。2023年4月，满帮将两个品牌合并，上线省省平台，继续发力同城货运。国内同城货运行业已有快狗打车、货拉拉、滴滴货运等全国性头部玩家，省省平台运营地区目前仍以长三角、大湾区为主，声量尚难匹敌。
相较之下，已拿到数亿元投资的冷链货运平台运满满冷运或值得期待。
运满满冷运创立于2019年，2021年拆分独立运作。官方数据显示，该平台业务现已覆盖国内超过300个城市，注册冷藏车超过27万辆。但该平台具体营收数据未予披露。
凭借多年积淀形成的长板，满帮已拿下优势市场地位。但这显然并不足够。因应行业内外部环境的变化，适时做出正确的调整和创新，对于当前国内任何一家企业而言，都已显得越发重要。讲好资本故事，打响品牌口碑，满帮一个都不能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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